16岁瑞典女孩孤身万里飞杭寻亲，她说这可能是她唯一机会 她想抓住
16年前的夏夜，2001年7月27日22点10分，才出生3天的小凤在杭州儿童福利院（旧址）门口被发现，当时襁褓里有张纸条：“女孩子姜一，出生于七月二十四日，现因家庭原因，个人原因抚养不起，请养老院叔叔阿姨。待后回报。父字。”
这成了记录这个女婴到这个世界唯一一张证明。
1年多后，一对来自瑞典于默奥的夫妇收养了她，那时她不到2岁。很小，养母告诉她“你是中国人，你的母语是中文”，9岁时，小凤就思考，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，现在在哪里。
老儿童福利院内
“你看那！”小凤兴奋地喊起来，顺着她手指，一座断了胳膊的雕像歪倒一边，但小凤认得。
这次来之前，她都存在了手机里。
照片上：小凤张开手臂，偎倚在一个皮肤略微有些黝黑的女人怀里，上面写着：with her foster-mother Zhou Yun Yu (和她的养育员在一起)。
这张照片一直存在小凤手机里
“她是我寄养家庭的妈妈”，2011年，她跟着养父母从瑞典来中国寻找过亲生父母。当时她也去了福利院，但顾阿姨、“Zhou Yun Yu”她都没见到。
周家保存的小凤照片
小凤和男孩都曾在周家寄养过，如今都被国外家庭收养。 每送走一个，周云玉都要哭上一两个星期，“养的时间久了就像是自己家里人了”，周云玉大儿子当年才二十出头，现在也近中年了，他说，“男孩领走后，我们就没再领了，实在太难过了”。
在周家，小凤呆了一年多，临走时，已经会用中文喊“爸爸妈妈”，会简单的发音了。而现在，她从简单的发音开始，重新学习她的母语。
当年，周阿姨抱着胖嘟嘟的小凤回家，临走前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还关照她，小凤调皮，不好带。没想，到了周家，小凤很快适应，“到我们家后，很乖的，一哭都不会哭”，周云玉说，当时和她一样的寄养家庭，还来取经，“说你们怎么抱得这么好的”。
周家一家四口，挤在单位宿舍里，条件并不优渥，但他们用一种质朴的爱疼着这个身世坎坷的姑娘。
周云玉的丈夫也姓周，63岁，他亲手给小凤做了张铁的吊床，“第一天让她睡在里面，第二天她就知道自己爬进去睡了。”
现在周云玉夫妇俩住的地方，以前每个周末，他们抱着小凤来过，她去瑞典前最后一个春节也是在这过的，“过年时，就把她领到这里，春节里，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，我们就抱着她去走亲戚。”
周家的几个亲戚和邻居闻讯，都跑来看小凤，他们都还记得这个大眼睛小姑娘，小凤微笑着看着他们……
临走时，我们帮周家和小凤拍了合影， 周云玉笑着，又有些出神，仿佛要送自己女儿出远门，“不要回去了，不要回家了”。
“我父母可能会想我……”，小凤没说下去，低了头。送到路口，周云玉丈夫端详着，说：“这里就是你另一个家”，大儿子“纠正”说：“哪里是另一个，这里就是你的家！以后回国给我们打电话，来这住几天……”
小凤在日记里这么描述这一天的“奇遇”：“我特别开心, 不敢相信。我前一天真的没想到我这次回中国会见到他们！”
“杭州和上海比，杭州很安静，也热一些”，在杭州的三天，小凤说自己很开心，记者帮她找到了两个“很想见的人”，——小凤缺失的记忆正一点点被弥补。
她说，她还会回来再找亲生父母，她想知道他们是怎样的，她有没有兄弟姐妹，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和他们长得很像，虽然难过自己的身世，但她“对他们不生气”。
这次来杭州，小凤跟中文学习班老师请了两天假，来杭州寻亲，一开始，她瞒着瑞典的爸爸妈妈。
一年前，她在网上查到上海有学习中文的班，她告诉妈妈，妈妈帮她订了来回机票，帮她报了名。小凤从地图上，知道上海和杭州很近，虽然她还不确定能不能去，但有了念头，“我想过再去福利院看看”。
我们都体会过豆蔻年纪那种心思极为敏感的困惑，虽然爸爸妈妈疼爱她，但有时小凤还是会为自己的身世而难过，看到和父母像的孩子，她很羡慕，“没人和我像”，她跟妈妈说，“她不太懂，她说外婆也和她不像”，但她看出“妈妈很想理解我”。
无形中，她会联想到亲生父母，虽然她对他们是毫无所知的。
小凤学习优秀，这次9年级毕业，17门课15个A，同学送给她的标签是“老师最喜欢的学生”。但有时，小凤会担心学习，当“妈妈安慰她说，你学习这么好不用担心”时，她觉得自己没被理解，“会哭，会生气，会躲在自己房间不出来”，这时，她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。
这次是小凤第一次只身一人，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，去这么远的地方。之前，她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马耳他，是和小伙伴还有大人在一起。
这种少年的勇气，也许来自她家庭环境的影响，“我妈妈说，她15岁也一个人搬出了家，她觉得我可以一个人照顾好自己，妈妈一直很相信我”，也来自她的决心。
来中国前，小凤在facebook上看到美国波士顿姑娘katie来中国浙江寻亲的帖子，她从katie那得知了“快找人”栏目，联系了我。
7月18日，她告诉我她到上海了，要在上海学习中文。
我开始担心这个姑娘。上周，她告诉我在买来杭州的火车票时，她告诉我她是一个人来。
但她努力打消我的担心，“我知道”，“不要担心”，每次问她，她都很肯定。什么线路，怎么坐车，她都自己在地图、上网做好了功课。
2011年，小凤跟家人来中国旅游时，曾在车站遇到过一个假冒来接的人，“他说不出导游的名字，是骗子”。
“万一这次，你一个人遇到了坏人怎么办？”我问小凤。
“我不害怕，我知道我要小心”。 她无设防地相信陌生的我们，因为她觉得“可能这是我唯一的机会，我应该抓住这个机会。”
我们担心的还有，当小凤告诉我们她在杭州有个朋友，担心她交了网友，我们坚持要亲眼看到她的朋友……
小凤的这位杭州朋友，是2011年，他们一家来杭州旅游认识的导游，是个杭州姑娘，她告诉我，小凤来之前，告诉了她寻亲的事，她也悄悄确认过才放心让她来……
去杭州寻亲，直到小凤买火车票时，才告诉妈妈自己要去杭州寻亲，远在瑞典的妈妈并没有呵斥小凤的“隐瞒”，“妈妈为我高兴，她只要我开心她就支持我。她叫我小心，她说她相信我会注意的”。
小凤安静，腼腆，总是微笑，有着中国传统的含蓄，早起、自律、独立是很多中国同龄孩子没有的，只有在和妈妈聊天时，她才露出小女孩的粘腻，在中国，每天，母女俩都要视频，聊不完的天，在我们的办公室里，她把寻找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妈妈，妈妈笑声爽朗，隔着屏幕传来，这是一对沟通良好的母女。
找到周云玉一家的那天，妈妈很高兴，却有些担心了，“这么重要的事情，怕我承受不了，妈妈后悔没跟我来。”事实上，妈妈似乎有预感，临走时，曾问小凤：“如果有机会，你会去福利院吗？”小凤说可能会去，“妈妈说她相信我。”
“妈妈相信我”，是小凤经常说的，这种相信，最后让这个16岁少女一个人回到那个让她难过的地方，直面这种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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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快找人（kuaizhaoren），都市快报记者 杨丽，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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